过去的半个世纪,科学与技术的发展可谓日新月异,按理说新药研发的效率也应该随之提高,但事实却并非如此。从1950年起,单个新药的研发费用平均每9年翻一倍,新药研发的成本急剧上升 [1-2],而如何提高新药研发效率已成为关乎各大制药公司生存与发展的最根本问题之一。那么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新药研发的效率下降呢?
我们对于新药的需求是基于未满足的临床需求。病人需要更好的药物,不仅要比现有的药物疗效更好,还要更加安全。对于类似糖尿病和心血管疾病等慢性病领域这一问题尤为突出,在病人已有多种药物选择的情况下开发疗效和安全性俱佳的药物是极其困难的(见:三十年努力终成泡影:一代明星药物CETP抑制剂的幻灭)。其次,目前新药研发领域对于基于靶标的药物设计和研发模式依赖过重,无法找到其他高效的新药研发模式也是制约新药研发效率提升的重要因素。
但归根结底,以上这些制约因素产生的最根本原因是我们对于生物系统认识不足。因此重视基础科研,提升对于生物系统的认识程度将有可能实现科学和技术上的突破,并从根本上缓解新药研发效率低下的问题。
但与此同时,体外水平、动物模型以及临床前,临床实验设计的缺陷也是影响新药研发效率的重要因素。比如在没有获得可靠的人体生理学/病理学证据,并建立药物作用与疾病疗效的相关性研究的情况下便开始新药研究,会很大程度上增加后续药物开发过程的难度。除此之外,诸如国家相关政策法规的错误引导,企业管理决策失误等外部因素也会对新药研发的效率产生明显影响,而这些问题很大程度上是人为因素导致的。
Vivek Ramaswamy的目标,正是解决新药研发过程中部分人为因素导致的问题。
这位32岁的天才对冲基金经理,短短三年内便融资接近20亿美金,这些资金将被用于药物的临床研究以及相关临床数据挖掘与分析。Ramaswamy既没有博士学位 ,也没读过MBA,当他创建Roivant Sciences的时候才29岁,在很多人眼里,Ramaswamy应该算得上制药行业最聪明的人了吧。
Ramaswamy本人也极具个人魅力,不仅长相帅气,风度翩翩,还总能够在投资人面前侃侃而谈,言语中充满着自信。他与别人交谈的主题只有一个:制药行业危机重重,但他的公司知道如何解决这些问题。
I
寻宝
Ramaswamy希望利用他强大的融资能力,获取资金来开发那些因公司战略转移而被放弃,或者因为制药公司自身的局限性而没有认识到某些药物潜在价值并抛弃掉的药物。他重新为这些药物设计临床试验,并迅速将它们推向市场。
2014年12月,Ramaswamy以500万美元的首付款从GSK购买了一款处于临床试验阶段的阿尔茨海默病药物intepirdine (RVT-101),这款药物也是Axovant当时的唯一资产。
GSK在2010年2月4日宣布放弃包括抑郁症,疼痛和神经退行性疾病在内的神经科学领域的新药研发,而intepirdine也受此影响而停止了临床研究,被束之高阁。Intepirdine在之前的4项临床试验中并没有取得成功,至少与安慰剂相比该药并没有显示出确切的疗效。前三个临床试验的主要目的是验证intepirdine单药的安全性和有效性,但专家认为intepirdine失败的原因是用药方案的设计错误:intepirdine如果与胆碱酯酶抑制剂 (比如Aricept) 联用可能会更好地发挥药效。
无论是intepirdine,还是Aricept的作用机制,都是通过提高脑内的神经递质乙酰胆碱的水平来发挥药理作用的 (至少理论上如此)。Aricept通过抑制乙酰胆碱的脑内清除过程来提高脑内的乙酰胆碱水平,而intepirdine能够促进乙酰胆碱的生成,因此理论上来说如果两种药物联用将有可能发挥intepirdine的最大药效。于是GSK开展了第4项临床试验研究intepirdine联用Aricept的有效性。
该临床试验招募了683名病人,虽然结果显示intepirdine联用Aricept能够提高部分患者的认知功能,但试验结果统计学不显著。这样的临床试验结果究竟应该如何解读,intepirdine联用Aricept到底有没有效呢?如果继续开展更大规模的临床研究,intepirdine能够取得胜利吗?
至少Ramaswamy相信intepirdine的潜力。在核心资产只有intepirdine,而且买回来后没有开展任何临床试验的情况下,Ramaswamy便开始筹划Axovant上市。Axovant在IPO的第一天股价几乎翻倍,市值接近30亿美金。考虑到Ramaswamy只花了500万美金首付款就从GSK买到了这款药物,这样强大的融资能力的确非常人所能及。
II
Vant帝国
由于这种寻宝模式具有很强的话题性,导致很多人误以为Roivant的商业模式完全依赖于收购临床失败的药物,通过重新设计临床试验继续进行药物的临床开发,将药物推向市场来获取商业利益。但如果仔细分析Roivant旗下的6家子公司便会发现,Ramaswamy提高新药研发效率的解决方案远不止于此。
2016年4月,Roivant的子公司Myovant与武田达成协议,获得了relugolix的全球开发和销售权 (日本和部分其他亚洲国家除外)。Myovant以零首付和交换510万股Myovant股份,以及低于10%的销售提成的方式获得了relugolix以及另一款药物degarelix的权益。
也许是受intepirdine的误导,很多人以为Myovant收购的relugolix同样是一款先期临床失败的产品。但事实却恰好相反,在达成协议之前,武田的II期临床试验已经初步验证了relugolix的安全性和潜在的有效性。
Relugolix是一款目前处于III期临床的非肽类口服促性腺激素释放激素受体 (GnRHR) 拮抗剂 [3],用于治疗子宫内膜异位症、子宫肌瘤相关疼痛和经期大量出血,以及男性的前列腺癌。临床试验也表明relugolix与其已知的作用机制一致,能够有效抑制女性体内的雌激素、孕酮水平,以及男性体内的睾酮水平。武田在III期临床试验中使用的剂量为40mg/d,本月初武田公布了该药的III期结果:口服relugolix与亮丙瑞林的非劣效对比试验中达到了预期临床终点。但relugolix在长期使用过程中会出现雌激素水平过低相关的副作用,比如潮热以及骨密度下降。
因此Myovant希望通过反向添加疗法 (add-back therapy),使用低剂量的雌激素和孕酮来减轻relugolix长期用药的副作用。Myovant与武田的临床试验设计并不相同,Myovant开展了4项III期临床试验 (LIBERTY 1/2以及 SPIRIT 1/2) 以评价relugolix联合反向添加疗法治疗子宫肌瘤相关疼痛和经期大量出血的安全性和有效性。
很明显,relugolix的临床开发风险要远低于intepirdine。Relugolix不仅在早期的临床试验中就已经显示了初步的安全性和有效性,而且同期在研的其他GnRHR拮抗剂也都未遇到大的挫折,GnRHR的靶点成药性研究比H5T6要好很多。
Ramaswamy的目的是借鉴Uber的模式,把Roivant变成各大制药公司药物研发数据的审计师,帮助制药公司清除研发管线上的拥堵。他希望通过建立一个Vant帝国 (Ramaswamy创建的所有公司名后缀均为vant) 来挖掘众多制药公司中具有潜力的在研药物,利用专业人才来分析临床数据,设计和优化试验方案,并运用自己强大的融资能力来支持临床试验,从而提升新药研发的效率,将在研药物高效的推向市场。
在进行临床数据挖掘的同时,Ramaswamy也在尝试解决另一个相关的问题。与其他行业不同,医药领域的信息共享极为有限:制药公司,高校以及科研院所,医保体系,CRO,医院,基因测序公司等一系列机构之间的数据很少存在交集。今年9月,Ramaswamy创建了一家新公司Datavant来整合数据,运用人工智能(时下最火的概念) 对数据进行高效的分析和处理,以提高新药的研发效率。
截至目前,Datavant已经整合了85家机构超过2000万次的病人访问记录 (patient visits),Datavant称这些数据的整合和分析将会被用于指导临床试验的设计和操作,以提高临床试验的成功率,降低试验成本,缩短药物上市时间。
III
招贤纳士
不仅融资能力强,Ramaswamy吸引人才的能力也可以说是无人能及。69岁的Lawrence Friedhoff曾参与阿尔茨海默病领域应用最广泛的药物Aricept的研发。Friedhoff曾在一次采访中说道,Ramaswamy第一次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便跟他讨论了Roivant的商业模式,并告诉她想从intepirdine的临床研究做起。Ramaswamy说他能够融资1亿美金来做这件事。Friedhoff说了句“Good Luck”便挂了电话。
Ramaswamy真应该感谢他那帮做对冲基金经理的朋友们,仅一个月之后,1亿美金就已到账,Friedhoff也顺理成章地加入了Axovant。除了Friedhoff,Ramaswamy还为Axovant挖来了参与阿尔茨海默病治疗药物Namenda研发过程的Lawrence Olanoff,以及曾经领导GSK神经科学领域药物研发的Atul Pande,让他主导intepirdine的研发。
今年4月,Axovant宣布制药行业的明星人物David Hung将接替Ramaswamy,担任Axovant的CEO职位。David Hung曾通过一系列资本运作将Medivation以140亿美元的高价卖给了辉瑞。David Hung接任CEO的消息一出Axovant的股价便应声上涨接近30%。
这些制药行业的顶级人才愿意在Ramaswamy的公司任职的原因其实很容易理解。Ramaswamy希望围绕Roivant收购的每个领域的单个或者某几个药物成立一家公司,然后为这些药物安排相应的科学家,如果这些药物成功上市,这些科学家将会获得非常丰厚的回报。如果这些药物无法上市,Roivant将会为这些科学家在Roivant的其他子公司寻找合适的职位,继续从事其他药物的临床开发。
即使这些科学家们很清楚Roivant的商业模式存在风险,但他们依然对Roivant抱有极大的热情。因为在传统的制药公司中即便是重磅药物上市,科研人员通常也不会得到经济上的回报,而如果药物研发失败,首先被裁员的却是他们。
毕竟大家都喜欢钱,也没有人希望被裁员。
从左至右: David Hung, Jackie Fouse, Vivek Ramaswamy, Lynn Seely, Alvin Shih. Source: Roivant Scienc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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