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情回顾，在白头鹰（I）里面，最后我们聊到了，根据辛克莱的《丛林》描述，老罗斯福可能每天以人油面包作为主食，恶心得他直接把早餐扔出窗外。于是愤怒的总统要求劳动部长牵头开始了美国食品药品行业历史上最大的扒粪运动，并将结果公之于众，于是舆论哗然，群情激愤，江湖大乱。历史总是无尽的重复，大乱之后必有大治，这个时候，面对食品药品行业这些乱世之枭雄，美国人民急切需要一个治世之能臣，于是那个立志重整食药江湖规矩的男人出现了。

       蜕变的白头鹰 （II）

       从混乱之治到冰封王座

       2. 愤怒的小鸟

       现在，我们隆重推出美国著名化学家，《纯净食品和药品法案》之父以及FDA之父，哈维.华盛顿.威利教授（Prof. Harvey Washington Wiley）。伯爵是命运未知论者或者说命运注定论者，有些事情从一开始就是天注定的，威利就读于著名印第安纳医学院和哈佛大学，之后成为了普度大学一名化学教授，最擅长化学分析，而他的研究方向正好就是利用自己的化学知识揭露食品还有药品行业的不堪和腐朽，并且为了加强自己食品分析的能力，他去当时化学殿堂级别的国家--德国，在他扎实的分析化学基础上，掌握了当时全球著名的食品分析技术。但是，总的来说，他还是一个学者，并且在1883年去竞选了大学校长，结果失败。同年，他被提名为农业部化学处的处长。1901化学处年改名为化学局，之后1930年（一说1927年）正式改为食品药品管理局。所以说命运为你关上一扇门，必定给你打开一扇窗。果然如此。

       新处长上任三把火。

       第一把火：在农业部建立了一个实验室，开始做食品药品检验，在这个过程中，检出了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比如面包的原材料面粉中混入了粉笔灰和石膏粉；天然西红柿中检测出了苯甲酸钠；硫酸铜浸泡蔬菜保证新鲜程度；儿童镇痛药用含有大量的吗 啡；某种号称用于戒酒的纯天然蔬菜饮料中含有30%的酒精；一种水和冰醋酸的混合物号称可以治疗40多种疾病，包括癌症。。。这种现象对于现在的我们来说，是不是很熟悉？

       第二把火：出版了一份报告，揭示食品和食品惨假的广告，这份报告由八部分组成，揭示了美国食品和药品中绝大部分的秘方，膏药，药械以及其他各种产品鱼目混珠的情况，并且在报告最后发出愤怒的吼声，称呼这些为"最卑劣与无耻的恶"。

       第三把火：12人的试毒天团。这个猛！伯爵觉得更为贴切的描述是12猛男天团。当时威利为了向公众有个交代，决定进行食品添加剂的调查。威利向国会要求了5000美元拨款。我们来折算一下价格，当时美国从沙皇俄国手里买了阿拉斯加（不是狗！），151万平方公里的土地花了720万美元，现在这块土地估值大概3万亿美元，那么当时的5000美元，折算到现在超过20亿美元。。。亿万富翁威利先生张贴广告招聘实验人员，组建试毒团，或者叫做吃货团，因为他们的主要工作就是吃。吃各种市场上销售的假食物假药，其中有一些人甚至有严重胃病，肾病。但是无所谓，这12个人的胃几乎就没有消化不了的东西。一开始他们还是吃市场上买来的食物，顶多就是嚼面包时候有木屑塞牙缝，明矾在嘴里吸干所有的唾液等，后来不过瘾，觉得嘴巴里淡出个鸟来。于是直接吃添加剂，比如他们品尝了由氢氰酸，亚硝酸盐，亚硫酸盐和吗 啡做的面包，喝的酒是由苯酚和甲醇调配的。这十二个吃货帮助威利收集了大量的数据来证明添加剂对人体的伤害。他们才是站在食物链顶端的男人，而不是贝爷！

       言归正传，所有的行业变革，需要几个关键因素：民意，舆论，科学，监管，缺一不可。现在都具备了：厄普顿.辛克莱这样的扒粪记者揭开行业重重黑幕，从而获得舆论的支持；美国人民得知这些黑幕后的民怨极度沸腾；威利的学术支持，科学数据以及吃货天团（在此之前，威利在25年的斗争中，被打败了190次）；还有老罗斯福的改革食品药品行业的决心。一切都就绪了，于是在失败了190次以后，1906年6月30日，美国参议院以63比4的压倒性和绝对性优势，通过了威利的《纯净食品和药品法案》，同时也表明，FDA的灵魂成立了（当时还是化学局）。

       其实第一版《纯净食品和药品法案》的力量还是很弱，面对一个烂的不能再烂的行业，这个法案只是规定禁止商品贴假商标，禁止在美国国内制造和运输掺假食品和药品，要求所有供人食用的肉类产品在包装运输之前必须经过检查。如果发现使用假冒商标，或者在食品或药品中掺假的违法者，仅仅被罚500美元或者受到一年的监禁，或者同时受到以上两种处罚。换句话说，该法案只是禁止行业造假，但是不禁止吹牛。药品可以宣传它的疗效有多么神奇，无论说法有多含混都行。另外威利领导着FDA起诉Cuforhedake Brane-Fude的药品时，虽然胜诉了，但是Cuforhedake Brane-Fude仅仅陪了700美元，而当年这个公司的销售额高达200万美元。

       同时，农业部内部成立了独立于FDA（化学局）的食品和药品监察委员会和科学专家顾问仲裁委员会，FDA（化学局）的权职很大一部分也被法院取消。而局长威利也遇到了重大挫折。因为威利的强硬和坚决，得罪了几乎所有的行业巨头，以至于在一次总统牵头的会议上，威利局长和多位行业巨头对峙时，居然直接把食用糖精说成最毒的添加剂，这个错误让严谨的总统开始怀疑他的科学性和准确性。最终，老罗斯福成立了自己的"试毒小组"，再次确认被威利认定的有毒物质。在此过程中，还真的发现威利以前的一些错误。

       另外，所谓是官就有私，是私就有弊。实话实说，威利局长在就任时期也不是如后来那些FDA局长一样，干干净净。因为威利在德国拜师学艺，当时全世界著名的一些防腐剂，添加剂都是德国很多化学大师合成或者提取的。所以威利在食品调查时，有意避开德国老师们的防腐剂的检查。同时，在广大的食品行业中，罐头食品协会由于受不了美国各个州之间法律法规的差异，而寄希望于威利可以统一这些差异，所以作为一个强大协会，罐头食品协会是为数不多支持威利的协会，于是威利本身也投桃报李，对于罐头食品中的番茄素添加剂以及防腐剂是睁一眼闭一眼。后来老罗斯福的试毒小组发现罐头行业的添加剂和其他食品添加剂一样五花八门，而威利从来没有报道过。这也是导致威利失去总统支持的一个主要因素。

       1912年，大势已去的威利黯然离职，辞去了FDA的工作。"纯净食品和药品法案已名存实亡，已无力惩罚贴假商标的制造商以及掺假食品。"在这个时候，小小的FDA就像游戏愤怒的小鸟，面对一群躲在堡垒里的贪婪的猪，怒不可遏的小鸟奋不顾身的撞过去，最后一地鸡毛，狼狈不堪，而猪在坚固的堡垒里得意的笑。

       所以，虽然FDA现在号令武林，唯我独尊，但是它出生的时候，面对的是混乱的行业，愤怒的民众，充满猜忌的同僚和老板，脆弱的执法，无力的惩罚，而它折腾了一阵，把自己的局长折腾辞职了。

       最后敲黑板，一起来总结一下，在十九世纪末，那时候的美国是镀金时代，或者叫淘金时代。由于崇尚极端的自由主义和市场经济，几乎所有的行业都是野蛮生长，社会财富急剧增长，同时伴随而来的是假货横行，坑蒙拐骗大行其道。另外，那又是由于极端的自由和言论保护的时代，那个时代的记者成为了人民的英雄，勇敢的扒粪者，将繁荣社会背后的阴暗和黑幕，揭露给社会，博取眼球的同时也推动了行业监管的改革。所以，可以这么理解，FDA和《纯净食品和药品法案》可以说是从毒香肠，防腐剂，假药劣药，一堆假冒伪劣产品中诞生的。而由于美国的宪法是基于让.雅克.卢梭在《社会契约论》中的"人民主权"以及斯诺宾沙的"天赋人权"，因此当一个新的法案及其相应的执行机构成立时，它们被赋予的监管权力是极其微小的，这就是所谓"把权力关在笼子里"。只是在岁月的冲击和打磨下，美国人民意识到需要授予这个监管机构更多的力量来管理某个行业，而整个社会可以从中获得巨大的收益，这种情况下，监管机构才会越来越强大，相应的法规体系也会越来越务实和完善。

       所以，接下来，我们就在白头鹰（III）中，会讲几个故事，从而让大家明白FDA主要法规的出现前前后后。

       敬请观看蜕变的白头鹰（III）：绝望中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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